
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护生放生的传统,儒、释、道以及民间文化中都有护生、放生的思想。当然,放生广为人们接受则是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后。佛教放生的本意是指随缘救护生命,以此培养人的慈悲心,所谓随缘即当动物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,救助它们脱离苦难。《大智度论》云:“诸馀罪中,杀业最重,诸功德中,放生第一。”《梵网经》云:“佛子应以慈心行放生之业,因一切男子是我父,一切女子是我母。我生生世世皆由彼受生。故六道众生,悉是我父母。若见世人杀畜牲时,应方便救护,解其苦难。”佛教推崇护生、放生,反对杀生,体现出对众生的慈悲爱护以及因果轮回的观念。然而随着佛教在中国民间的传播,放生逐渐演变成一种具有民俗化倾向的宗教实践。当前,由于种种原因,在中国各地城乡之中,都掀起了一股大规模、高频度的“放生热潮”。这种放生热潮事实上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偏离了传统的放生思想,并产生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,亟需进行正确引导。
一、当前放生盛行的主要原因
在中国民间社会,“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”的因果业报伦理早已根深蒂固、深入人心,这是民间放生活动的伦理根基。《大宝积经》卷五十七说:“假使经百劫,所作业不亡,因缘会遇时,果报还自受。”也就是说,业力在无尽的轮回中始终伴随着众生,因缘成熟之时终要承受往昔所造恶业的苦果。在此业力果报思想的背景下,放生被认为是一种积累福德资粮的重要方法,以此作为消灾灭祸、求福求寿的捷径。
同时,与佛教其他修行法门相比,放生简单易行、感官体验性强、时间成本低;同时,放生与当代生态观、动物保护观、宗教观等相融合,使之更容易被当代人所接受,因而放生得以在城乡之中迅速流行开来。
对于放生者来说,放生活动除了被认为能够积累功德福报、换取种种现实诉求之外,还充当着心理疏导与“民俗治疗”的角色。特别是当前的都市人承受着来自生活、工作的种种压力,长期处于孤独、焦虑的状态,放生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暂时脱离现实生活的机会,提供了一套“积资净障”的意义解释系统,从而有助于人们走出心理困境。当然,在此过程中,放生活动确实也有助于培养人们的慈悲心,获得对生命的尊重与自由的向往,从而获得自我认同和自我提升。
二、当前放生活动存在的问题
其一,放生的功利性。“功利性”本也是中国人信仰,特别是民间信仰的一大特点,如古人用崇拜的各种手段与鬼神进行着利益上的酬答与互换,重则捐资修庙,再塑金身,轻则晨昏三叩,焚香供祭,无不打上功利的烙印。人们对佛教的信仰也不例外。放生在民俗佛教的信仰中被作为一种可以迅速积累资粮、并且能够“消灾延寿”的修行方式,深受佛教徒的欢迎。因此,当前的民间放生中虽有部分信众是出于纯粹的宗教修行的目的,但更多的人则是为了满足各种现实的诉求,比如企望通过放生达到消灾、赎罪、治病、祈福、增寿等功利性目的,放生成为了与“神圣力量”进行利益交换的筹码。
其二,生态环境问题。当前人们的放生,尤其是信众自发组织的放生,往往缺乏科学的生态保护意识,在放生物种、地点以及时间的选择上存在诸多问题。首先,放生动物多数是从市场购买来的,这些人工饲养的动物很难适应自然环境,大量死亡会导致环境污染。其次,放生外来物种更会给环境带来致命的破坏。外来物种缺少天敌,在野外迅速繁殖,造成基因污染、破坏当地生物多样性,将会引发一系列的生态问题。而频繁放生、大规模放生以及有害动物的放生也会导致人居与动物之间的紧张。此外,不加选择地将城市公园、河道以及人工水池作为放生地点也会导致一系列的生态环境问题。
其三,放生利益链问题。当前佛教组织的放生日益频繁化、规模化,组织者定期从市场里大量购买动物进行放生,从而促使放生“利益链”的形成。在调研中,我们看到在花鸟市场及水产市场等场所,有许多摊位专门出售“专供放生”的动物。更有甚者,一些组织放生者也渐渐转变为“职业放生组织者”,从而在组织放生的过程中趁机获利。有受访者指出:“好多组织放生的人,赚很多钱,就是放生的人不知道。买个一两万块钱的东西,拿到江里倒掉,他能收到十几万,这个利润比做什么生意都来得要高。”可以说,放生利益链的存在是一个不争的事实。当前放生已经成为一些人牟利的工具,这样的行为已经背离了佛教放生的本怀。
三、合理引导放生
当前都市中的“放生热潮”流于形式,在一定程度上与佛教随缘放生的思想有所违背。同时,大规模、高频率、不科学放生的背后也潜伏了种种社会问题,因此急需进行合理引导。笔者以为,想要改变放生现状,首先要从放生者的信仰观念入手,即首先要对佛教放生思想有一个正确的认识,端正信仰、端正发心,才能从源头上实现合理护生、合理放生。其次,要树立科学的生态观以及动物救护观,在放生的同时确保动物的生存状态以及生态环境的和谐,真正做到利益众生。为此笔者以为,可以组织志愿团队与佛教组织、社区进行协作,深入放生团体进行服务引导。同时,建立放生监督机制,对放生团体进行定期监督,对常规放生地点进行定期检测。总之,应对当前“放生热潮”及其导致的诸多问题,需要树立正确的放生观,并以科学知识、科学方法引导放生,因此这就需要相关管理部门、社会组织、佛教四众通力合作,从而做到合理放生、科学放生,让放生活动成为一种既充满信仰力量又真正有助于人们理解生命、尊重生命、热爱生命,并有助于社会和谐的一种高尚行为。